何多苓:士者如斯

《兔子夏洛特》, 2011年, 布面油画, 150 × 300厘米

从中国美术馆借出的《春风已经苏醒》、《青春》毫无悬念地被安排在何多苓个展的起始之处,回想1980年代初的中国艺坛,这两幅油画算得上是代表名噪一时的“伤痕美术”的明星作品,甚至可以说,何多苓在当今艺坛的重要性,在很大程度上也源自他于那时所奠定的巨大名声。如今这两幅作品时隔近30年重又呈现在观众的眼前,就此想到所谓的物是人非似也合乎情理,但除了勾起与何多苓同代之人的切身记忆之外,至多也就是一些大致了解那段美术史的人自我分泌出的感伤,而两者同样都是一种历史情怀(怀旧)之下的移情,当然它可以被解读成一种积极的情绪,只是深想起来又不禁觉得其中隐约藏着某种不便谈及的躲闪。

事实上,怀旧并不是这类艺术家举办中期回顾展的目的,即便展览的中文标题俗套地使用了谐音,搭上了“逝者如斯”这句孔子感叹时光流逝的千古名言,但时间在展览中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一条极为务实的线性线索,为了是将何多苓直到现在的绘画实践串联起来。这种手法在近两年层出不穷的同类个展中已屡见不鲜,但何多苓的个展却是其中着力最少的一个,现场既没有援引各种资料文献以营造时代氛围,也没有按照学术思路对作品进行所谓的分类,只是根据展场空间将展览分成三个部分,上海美术馆一楼的左手展厅部分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回顾展,右手展厅则陈列了艺术家最近两年创作的新作品,中间的走廊墙面上则布满着他的一些素描手稿以及由建筑师刘家琨设计的工作室的介绍。

于是,观众在展览现场所面对的只有何多苓的作品,它们形成了一圈屏障将观众与外部世界隔绝开来,而这种封闭性与何多苓个人的实践形成了一种明确的对应关系,尤其是整个展览展出的油画作品再现的几乎全部是女性形象,敏感的观众从中会很容易发现,何多苓的绘画实践在逻辑上的起伏并不大,甚至《春风已经苏醒》、《青春》这类经典之作也从既有的美术史叙事中拉回到何多苓个人化的实践逻辑里。虽然相比成名之时,现在的作品在绘画语言上要显得更为松弛,更具“书写”感,色彩也变得更加透明,但其个人的趣味依旧停留在唯美、优雅与神秘的现实风格中。当然,这是与何多苓过人的绘画能力密切相关的,只是当这种能力接近个人极限的时候,艺术家实践中潜藏的惯性也就凸显出来。不过,这个展览的明智之处就在于他只属于何多苓一个人,就像展览标题明示的那样—“士者如斯”—借用“士”这个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英群体概念,概括何多苓个人的品格、修养以及世界观,不过,像“兔子系列”这样的近作,多姿的身体永远比其中显露出的思想深度更能吸引人的目光,这到底是目光贪恋世俗,还是所谓的文人思想过于超脱呢? 孙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