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鼎:开幕

展览现场, 2011年, 上海香格纳画廊

一走进张鼎展览“开幕”,眼前就开始浮现另一个叫做“镜子”的俱乐部:三年前的展览“太迟”中,艾墨格林和德拉格塞特将维克多利亚·米罗画廊彻底改建成了这间俱乐部,长沙发、舞池、迪斯科球、D J台、衣帽间、洗手间等等被脏腑俱全地还原进了展厅里。而进入张鼎的“开幕”要穿过红色迂回的走廊─途中三件嵌满刺目的灯泡的装置也许是现场对张鼎先前创作的暗示─到达一个同样有着近似俱乐部形态的空间:在一圈闪烁中的迪斯科球围成的DJ台里,DJ操持着舞曲音乐,如领奖台的造型取代了舞台,上身着紧身黑衣的女子轮流登台起舞,此外还有一件悬挂着两枚少年头像雕塑的吊环、一件由两位少女雕像擎着的木桩以及一件脱胎于高低杠结构的雕塑,都在现场扮演着吧台或者舞台角色⋯⋯这大抵就是这场开幕的全部,如果不算上开幕当晚观众以及开幕之后出现在相邻展厅里记录当夜的录像的话。

“开幕”开宗明义,矛头直指开幕派对这一当代文化的特殊仪式。画廊的空间特性在此被刻意混淆,这里未尝不会是一场发布会、秀场或者俱乐部的跳舞派对。张鼎通过对这一仪式概念化的临摹来再造一个奉行特殊套路的社交语言、仪态、行为与行头的场所。如果说当代艺术展览的开幕上,观看与谈论作品(与展览)本身日益演变成一套寒暄,而社交对话与议事成了这个框架内主要内容的话,“开幕”着实让展览赤裸裸地遁为放大的社交场所。同样被放大的还有当下展览制作的另一议题:开幕如何从艺术交流到作品营销最后介入创作与展示的一部分。

回想“太迟”,艾墨格林和德拉格塞特对照现实依样画瓢地呈现了一个缺席的现场,简明扼要地归纳了俱乐部对青年文化定义性的作用,譬如寻欢与交友,而其每一寸空间都明确地提醒着各自的功用性与美学。张鼎的“开幕”则更像一个实验室的理想模型,其设想的情景总比现实看着美好。理论上,这场仪式角色丰富、剧情连贯,企图营造对今天艺术政治的讽喻;但现场所示,其空间、道具(雕塑)与角色设定、编舞(所有表演者的造型、仪态与动作,而非仅仅对舞者而言)显得设计草率、缺考,禁不起推敲。艺术家所言之代表了“美的标准的物化”的体操器械的雕塑,在现场拉开了另一条平行且不知所谓的线索;借由“体操”张鼎试图描摹的“美的标准”─这种形式与构成上的规则贯穿了艺术家先前多个项目─带来的是对现成品质地或者点线面上简单的改造以及对社会主义写实雕塑中少年形象的援引,这套“美的标准”与现场俱乐部化的情境产生了格格不入的排异。最终,临场观众不知所措,在被雕塑与情境的两条线索拉扯中,他们难以自然地完成标准的展览开幕礼仪,甚至只能疑惑、笨拙地参与进这场艺术家规划的表演中。张鼎要说得太多,即便在模型状态中观众可以对其意图心领神会,当音乐响起,缰绳却已滑出了艺术家的掌心。 许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