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杰:偶像的黄昏
| 2010年02月01日
邱志杰的“南京长江大桥自杀研究”系列走到柏林算是第四站,这次他提出的若干问题和讨论明显不同于前两次展览。在邱志杰眼里,南京长江大桥是个巨大的符号,象征着中国的乌托邦社会主义以及随后出现的反面乌托邦社会:宏伟的基础设施体现了物质进步的梦想,但这个梦尚未实现就被打破,随着共和国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富裕,越来越复杂,原来被寄予美好希望的大桥变成了国内有名的自杀胜地。邱志杰一向喜欢寻找这类隐喻层次丰富的场所,并将其用于社会研究。南京长江大桥似乎给他提供了足够的素材——象征的、叙事的、视觉的、历史的——足以在至少接下来几年内满足他庞大的胃口。
四场展览的基本张力都来自两类作品间的互动:一类师承布达埃尔(Marcel Broodthaers),负责收集整理物品,做归档建立文献库的工作;另一类则延续了波伊斯(Joseph Beuys)的风格,试图把象征之物变成图腾之物(展览题目也取自一篇讨论波伊斯创作的文章)。两种做法之间的张力有时清晰可辨,因为单个物品从来就不是邱志杰关注的对象,也不是他希望观众关注的地方。很多人批评他去年上半年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个展“破冰”太大太花哨,难以让人严肃对待。但实际问题却在于“东西”太多,分给每一件的意义就少了。近三十件装置互相碰撞,形成一片散逸的星群,到处都是漂浮的能指,其真实意义似乎刚好超出了我们目前的认知范围,进入了未来某个时段,那时候,我们的中文更熟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也更深刻。
在柏林,邱志杰又倒向了另一边,用来做国家叙事的一系列作品既不腼腆,也不算特别宏大。门口被墨汁染黑的书本摆了一地,旁边像滑雪升降机包厢一样悬在半空的是一排灰泥立方体(桥墩?),每个立方体顶端放着一双靴子(《谁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2009)。在南京大桥上筑巢而栖的鸟儿们到了德国就化身为斜倚在幕墙上的一排鸟形镜子,而窗户上贴着的黑色剪影则来自柏林的十五座重要雕像在太阳下产生的影子,每个都放大到190×550厘米(《时隐时现的漫游者》,2009)。展厅另一端是一面幕布,幕布上的投影就像一面被放大的奖状,其中还有我们熟悉的南京长江大桥的形象(《奖状四号》,2009),绕到幕布背后,观众会发现产生这些投影的不过是一堆废弃品,这很像徐冰最近的系列装置《背后的故事》。楼上夹层有一面墙挂满了真正的奖状,同样的画面布局直接指向楼下的投影研究。
这次展览让那些密切关注艺术家创作的人看到多产的邱志杰逐渐走出了宏大叙事的水墨情结,让热爱中国当代艺术的人看到邱志杰在柏林世界文化宫的个人秀(1993年“中国前卫艺术展”在世界文化宫举行,这也是欧洲大陆第一场大型“中国艺术展”)——这些都很有意思,但看完之后,我们仍然感觉还需要点儿什么,究竟是什么却说不清楚。 田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