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

Ed Fornieles
艾德·弗尼勒斯

我刚结束了一个半月充斥着展览、读物和派对的欧洲之旅,回到我洛杉矶的家。再两个月前,我向交往了四年的艺术家女友瑞秋·拉拜求了婚。自己似乎很长时间没动笔写散文或短篇了。

数月前,岳鸿飞邀我为即将出版的一期《艺术界》写稿,什么都行。我说得过一阵。他说没问题。几周后,我告诉他,我想跟朋友,英国艺术家艾德·弗尼勒斯一同去拉斯维加斯过7月4号独立日,之后会写个游记。

Amalia Ulman
阿玛莉娅·欧曼

月26号星期五,我和艾德在他位于韩国城的寓所碰面。他似乎对此行十分期待。讽刺的是,外国人来美国都会去拉斯维加斯,而我已成年12载,还从没去过。在餐桌旁落座,艾德递来一杯茶,并向我展示了藏在他客厅一角的鱼缸里的摄像头。这是他自己编导、自行调控的全新监视计划的一部分。这个计划将记录许多他的个人生活,涉及他同最好朋友,英国作家迪恩·基西克以及在英国读过书的同为艺术家的女友阿玛莉娅·欧曼之间的互动。在这个系列交互项目中,三人都采用卡通动画的替身。我和艾德忙着叙旧。我一边聊天一边观察。迪恩戴着耳机埋头敲击笔记本键盘。阿玛莉娅则焦虑地坐在餐桌另一端,时不时谈起寻找公寓以及这个月早些时候在巴塞尔艺术展回避派对的经历。艾德削起苹果,给我看了迪斯尼及其他各种卡通简图,告诉我这些简图与他自己作品的关系,琢磨着如何在这趟旅途中用上它们。我看不出这些简图和即将到来的旅程的关系,但我很乐意交谈。在我们的谈话取得突破前,艾德建议我们先到麦克阿瑟公园的兰格餐厅去吃点三明治。迪恩摘下耳机,告诉我们他的确饿了,然后我们一起去找正在外面打电话的阿玛莉娅。阿玛莉娅站在电梯间旁,指着电梯告诉我们里面很臭,我们三个就顺着楼梯下楼了。不知什么原因,她自己还是乘了电梯。在兰格餐厅待了约一个小时,我们就散伙了。虽没拿出个实在的计划,但我们感觉很好。有时候你需要的正是这种良好的感觉。

一周过去了,是时候出发去那片沙漠了。我醒来的时候肚子疼得厉害,于是吃了四片抗酸剂。艾德发来短信,说他暂时还走不了,因为得先到比佛利山一个著名收藏人家里安装他自己的作品。我就写了会儿东西,回复了邮件。电视新闻里说ISIS没准第二天会攻击美国。我又吃了四片抗酸剂。

Dean Kissick
迪恩·基西克

艾德短信我,说他准备回家了,大概一小时后能出发。我本决定去我俩家中间的一个药房买点大麻,却发现我的购买证上周就过期了。艾德说用不着担心,迪恩那里多的是。

我开车到艾德家门口,当然,也是迪恩家门口。他们把行李扔进了后备箱。艾德坐上副驾座,迪恩爬进了后排座椅。

艾德捧着乔牌橘汁大口喝着,说:“维生素。维生素对这个周末来说十分重要。”迪恩在后面抱怨了一声。我说:“老兄,你怎么了?”

迪恩回答:“ 得来点大麻了。要知道我一宿没合眼。不过我在YouTube上看了一早上数牌的视频,对这个周末有很好的预感哦。”

Primm
普利姆

启程后,我们漫不经心地聊了半小时法国录像艺术。某些话题就是能让人闲扯半天。

艾德插嘴进来讲了以前在拉斯维加斯丢钱的事。迪恩问了我关于几个年轻艺术家的看法。没过多久车就得加油。其实出发时油箱就快空了。艾德跟迪恩饿了,我们决定开到巴斯托再加油。他们选中In-N-Out汉堡,并不知道那是一家基督徒开的连锁快餐店。事实上他们并不在乎。艾德咬了一口汉堡包说:“蛋白质。蛋白质对这个周末来说十分重要。”

我们后来又在普利姆停了车。我的英国朋友们得去小便,而我需要另一罐红牛和更多抗酸剂。

从巴斯托到普利姆的路程十分难熬。景色当然很好,但是光线昏暗,即便是在白天。在沙漠里呆长了肯定会送命的,即使有食物和空调也不行。

马上就有享用不完的空调和美味了。到酒店之前可不能再停了。

晚上9点左右,我们终于到了离长街不远的万丽酒店。放下行李走出酒店大堂,立刻感到呼吸困难。我从没呼吸过沙漠的空气。我们立即跳进一辆出粗车。艾德冲司机尖声喊:“去凯撒宫!”

到了凯撒宫,我们发现所有人都穿着沙滩装,像是从美特尔海滩空降过来的。人人手上都拿着一罐啤酒。奇怪的是,还有很多孩子独自跑来跑去。在拉斯维加斯,对别人的品行品头论足显得多么不合时宜。我是说,你要是让你的小孩在这座奢侈荒淫的城堡闲逛,可能根本没人在乎。我隐约觉得这是众多赌场中较好的一座,尽管装潢和赌客看上去不是那么回事,但昂贵的食物和饮品似乎证明了这一点。简直是文化冲突啊。就像著名运动员能随便把他们的车停在戒备森严的住宅区草坪上一样。和这些信奉“要么豪赌要么回家”的人群一起开始拉斯维加斯之旅的确有意思,我们仍然有所保留。毕竟还有独立日一整天摆在面前呢。我们可不希望事情变得像那部烂片《摇摆者》一样。

昂贵的晚餐过后,我们去玩双骰子。我的肚子仍然很疼,但奇怪的是,啤酒喝得越多感觉越舒服。艾德准备疯狂一把,而迪恩似乎下一秒就会睡着。

迪恩上过大概三次厕所之后又来问我想不想上厕所。艾德正在玩着,而我对玩双骰子一窍不通。我就在那儿喝着免费的科罗娜啤酒,装作一会儿就参赌的样子。我去厕所小便完,忽然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我咳了至少五分钟,大口喝着从普利姆带来的一瓶巴黎水。待我回到桌边,完全忘了腹痛,变得比平时更健谈。艾德已经跟一桌子赌客交上了朋友,包括那个来自俄罗斯的庄家。

Ed and Dean
艾德和迪恩

我不清楚我们玩了多久。待艾德输光了钱,我们决定换一家赌场。最近的赌场叫“火烈鸟”,肮脏的交易在门外就开始了。没有调情,直奔主题。这才是我预期中的拉斯维加斯,完全跟预期的一样肮脏下流。艾德说他不太喜欢这里的赌博氛围,不过可以坐下来稍事休息。我们来到吧台,他给我们每人点了一瓶蓝月亮:“很好的美国啤酒,对吧?”

我们抽了几根百乐门,喝了几瓶蓝月亮。后来艾德坐不住了,迪恩说他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等我们到了外面,迪恩又说那可不是他说的那种新鲜空气。他需要水和空调。我和艾德径直去了巴黎赌场,迪恩去了酒吧。

在去巴黎赌场的路上,艾德问我想不想来点迷幻药,我说好啊。从酒吧回来,迪恩跟艾德握了握手。迪恩去了厕所。

迪恩回来以后我们决定找张桌子玩21点。我说在哪儿玩都行,你们去找桌子吧,不过玩之前我想先去人群里转转。观察人群是残酷的,特别是处于危机之中的人群。我看着一个碧昂斯的模仿者在表演《单身女士》,一对穿马球衫的年轻人在酒吧争吵,和屡次大喊“及时行乐”的酒保……然后,我点了三瓶蓝月亮去找我的哥们儿们。

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张桌子,各自掏出20美金,开始跟庄家聊天。几手牌过后,她才开始回应我们。刚开始我们跟庄家打了平手,慢慢的我们这边开始赢。很快,我就对A分牌了。我们三个势头越来越猛,A牌变成了双21点,我们赢得越来越多。

赢了两百多美金后,迪恩撑不住了。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该送他回酒店了。我和艾德肯定睡不着。艾德先是一阵恐慌然后得意:“我们酒店里有蘑菇!”

我们三人站在巴黎赌场外的出租车等候区,艾德开始跟康涅狄格州来的一头雾水的情侣们搭讪。也可能我们才是一头雾水。很难讲。

Serendipity
奇缘

终于轮到我们上车,我们把迪恩从水泥地上抱起来,大家一块儿钻进车里。车一开动,艾德就问司机,“你是有多郁闷?”那人大笑着叫道,“没搞错吧?”迪恩说,“艾德,我觉得那句话说错了。”接下来十分钟,艾德就他要把自己的遗体埋在英国还是美国辩论了一番。

我们一回到房间,迪恩和我就开始胡乱吹水,艾德不知怎么跟他的伦敦庄家在电话里聊上了。我们朝艾德看过去,他正大力咀嚼着致幻蘑菇就好像它们是I n – N – Ou t的薯条一样。我们一起喊道,“艾德,你干嘛呢?”他试图向我们保证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啊?我才吃了一点儿。来,基思有一些…”我不想变得怪异癫狂,不过我也不想让这场旅行驶向任何特定的方向。我嚼了几瓶盖的量,然后我们决定让迪恩睡一会儿。

艾德和我跳进另一辆车,艾德嚷嚷道,“带我们去个有便宜赌桌的地儿。”的哥把我们放在了新奥尔良赌场。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把我们放在门口。于是我们就穿过这个野兽派风格的入口,一个保安把我们护送到赌场。走了几步之后,我意识到这个地方是最糟糕的。艾德说他这会儿真没法分辨好赖,并提议,“咱们找张桌子坐下吧。”

The Venetian scream
威尼斯呐喊

我们坐在一个估摸比我俩都大几岁的人旁边,这人估计和迪恩一样长的时间没睡了;他说他在他不久的将来看不到一张床。我们玩了一两把,然后看这个挨着我们坐的人接连输掉了几把,并生着闷气喝着啤酒。艾德迅速瞅了我一眼说,“好吧,这地儿很烂。咱们走吧,去海市蜃楼。”

我们走进了海市蜃楼酒店,脚下的地板踩起来感觉实在是棒。空调也比之前任何一个地方的都好。这儿的每个人都更友好。我们在酒吧落座,艾德从一个前额布满沟壑的看上去很怀旧的人那儿点了两杯蓝月亮。艾德把两杯酒全喝了。然后说我比平常看起来要嫩。他跟我说赌场里所有女人看起来都是亚洲人。酒保用对讲机拨了个电话。艾德一下受到了惊吓,不过老头只是要把钱柜重新装满。紧接着,一名大个子黑人,嘴里嘬着吸管,吹着关于罗德岛的牛皮,悄没声地走近了我们,嘴里冒出些含混不清的话。艾德问,“你要烟么?”那人给他亮了亮自己正在抽的烟,随后又对着我们咕哝了几句。艾德说,“抱歉,我听不懂你说的。”那哥们抬高嗓音大声重复了一遍,“你们都嗑不嗑可卡因?”

Harrah’s
新奥尔良赌场

未完待续……

文:基思·J·瓦内迪
翻译:周巧,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