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之酶

葛磊 煽动 2010 可发性聚苯乙烯 尺寸可变

远到柏拉图,近至柏格森,概念都是一桩有关衔接、剪裁和互为印证的发生。到了德勒兹(Gilles Deleuze)、迦塔利(Felix Guattari)这里,“概念则成了无形物,尽管它通过有形物得到体现或者实现。概念在事态里实施,但却不是事态本身。它没有能量,只有强度。它表达事件,但不表达本质或事物”。它是“任何一种指认,只要能够指出我们不曾见过之处”(鲍栋语)。

“概念之酶”延续了鲍栋一贯的策展和批评理路,基于“概念”这一创造性实验,诉诸表征或话语的深度探索,进而展开对于现实的反思与检省。展览现场恍若一个视觉迷宫,观者的视觉、触觉、听觉等一切身体资源皆被充分调动,丰富的感官体验背后隐含的是强烈的现实关照与思想自觉。在这个意义上,艺术已然不是艺术,艺术本身就是思想。姜鹏的《Cross Word》看似是一个概念或文字游戏,但内在于其中的“交叠、衍生、分裂、生成”暗藏着对于当代艺术及其边界的深刻认知、反讽与内省。表象是一个系统,但实际是一个漩涡。石青坦言,他也不懂自己的作品。不过正因如此,作品反而开放出多个意义向度,《对称飘移》亦然,可随意移动的四块对称的立方体,隐喻地理景观的现代性游牧与飘离。看似自然,但实则又是理性使然。不论物质性,还是视觉性,皆充满了多歧和不确定。……还需一提的是,余极的“Key Words and Key Drawing of”系列作品以所有其他参展作品为基本语素,通过概念的形式,予以解构和重构。这是一种“概念的概念”。不过,这样的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本身作为概念所深具的“调侃”及其反思意义。

我相信,任何试图在作品和作品之间寻找一种逻辑或线索的可能,都注定失败,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没有逻辑、没有线索的展览。或者说,这也正是概念本身以及艺术、乃至思想本身。无限的可能性衍生是其常态。诚如鲍栋所说的,“强调概念最终是为人们所说的‘创造力’寻找一个基础。”基于此,“我们不仅需要概念,而且需要这种像酶一样的概念”。

假设从这个意义上看,窃以为重要的或许不是概念,而是概念之“酶变”及其无限的可能性衍生。对于今日之当代艺术及其文化政治处境,这的确不乏反省意义。但问题是,一旦“酶变”没有了边界,一旦概念被无限泛化,那它的意义又在哪儿呢?更重要的是,一旦思想仅只成为改变(认识)现实的可能性,那所谓“作为思想的艺术”与传统的“概念艺术”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不同在于,如果说后者仅只是一种“点子”的话,那么前者不过是稍显繁复、“好玩”了一些的“点子”而已。还是苏珊·桑塔格说得好,“艺术不是思想,而是从思想内部发展而来的解毒剂。”不过在展览研讨会上,鲍栋业已告诉我们,他这里的“思想”并非如桑塔格等所言之“思想”。毋宁说,他念兹在兹的只是主体之知性及反思的自觉。        鲁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