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韡:三部曲

《仅仅是个错误》,2010年,装置,门框、木条、亚克力板、不锈钢和铝,尺寸可变

修辞学里讲究三部曲,而刘韡首先就是个修辞学家。因此,他到目前为止最大规模的个展就像恺撒大帝的高卢之战一样,也分成三部分。三部分大小不一,但力量均等。入口右侧的展厅,装置《黄金分割》用中间的隐藏的家具把空间分成几部分,家具前是一幅绘制精准(装裱同样精准)的抽象画。主展厅内容名为“仅仅是个错误”。大量用拆卸废料组装起来的塔状结构外形类似教堂,中间点缀着社会主义时期特有的绿色。背后水平和垂直的若干隧道形状的空间内放有若干电视机,屏幕在间歇性发送的电子脉冲带动下,时不时闪现出一道道白线。(门口是用旧书切割雕刻的微型城市模型,仿佛在提示观众接下来即将看到的场景。)
对于刘韡以及其他“后感性”艺术家们来说,任何作品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占据场地。凌厉是他们那批最早在地下室做展览的艺术家所共有的精神气质(场地就是空间,空间就是社会,社会就是政治,如此的解释学替换可以一直接下去。)十年后,刘韡仍然是场地的鉴赏家,和部分西方艺术家有着品性(如果不是情感体验)上的相似,这部分艺术家对具体场地充满诗意的把握曾经被批评家提姆·格里芬评价为“压缩算法”。按照刘韡的理解,这座由中国私人银行赞助、前身是钢铁厂的美术馆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白立方空间。他对现场环境的回应是美学层面上的,以废旧木料和实用灯具为主的材料语言经过精心提炼,屏蔽了美术馆的若干功能性元素。开口和护壁板藏在木制结构背后;实用性灯具通过其有意识的摆放陈设,让观众只能隐约觉察到它们并非空间固有。
刘韡在最近和小汉斯的一次访谈中反复强调“现实”是他创作背后的主要驱动力。而在这次展览中,他把大量互不相关的材料拼接起来,刚好与美术馆之外的现实形成“竞争”。尽管刘韡从来没有具体讲过所谓的“现实”究竟为何意,他对这个词的使用似乎更偏向于其反乌托邦、非浪漫的一面。例如,涂黑的家具试图为黑色马克笔的信息控制观念赋予物质形状。“仅仅是个错误”中的雕塑原型来自刘韡吃饭或跟人闲聊时随手画的几何草图,最终成品的具体外形都由负责制作的工人控制,艺术家不再加入任何意见。或以电视机系列为例,和白南准表面的相像给这件作品阐释上带来很多麻烦;尽管仿木和黑色塑料外壳让人想到模拟信号时代,但刘坚持表示这件作品的主旨不在仿造过去,而在于对“权力”(电力)的简单投射。作品的双语标题利用了Power一词在中文里的多重翻译,此处是电器开关上的Power,中文也就变成“开/关”。所有这些作品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我们在多大程度上允许艺术家(亦即国家)影响我们对他所造之物的理解。而这一点浓缩了当代中国最基本的心理-政治问题。
展览的成功主要有赖于三部曲共有的独特视觉(修辞?)手法:每间展厅笔直、轴向、单一视角的视准线,刚好足够把我们引入一种叙事,就像优秀的学生作文,也像动人的政治演讲。 田霏宇(由杜可柯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