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亮:无是无非的绘画

《牧羊》, 2011年,布面油画,180 × 120厘米

直到现在,黄亮一直在使用绘画讲述他患病的故事,更确切地说,是那一段他与被误诊的肺癌的殊死搏斗。黄亮的医生对一般呼吸道疾病的错误判断,使他遭受了两年不必要的治疗。在那段时间里,他生活的全部,便是在被世界遗弃的痛苦中坐以待毙。即使黄亮得知了“重获健康”的消息之后,他也没有停止挖掘求索这段刻骨铭心经历的意义,并将其展现于2009年“站台中国”为他举办的个展《安顿好生活》之中。这个油画展览陈列的作品围绕着他多年的治疗过程而展开,描绘了医疗仪器设备与他肺部的X光片等医疗场景。

两年过去了,黄亮的思想和身体终于从死亡迫近的恐惧中解脱了出来。在回归“站台中国”的最新展览“无是无非的绘画”中,他的画作偏向采用古典意向取代疾病符号:以《女肖像》为例,这幅侧面画像描绘了一位苍白阴沉的女性,头梳马尾,身着维多利亚式的、影影绰绰的黑色外套;而《红衬布,蓝衬布》显示了他对格列柯的色彩和帷帐的把握和研究。其他的绘画—比如《混南改造2》—似乎借鉴了1980年代“北方群体”寒冷、理性的风格。总体说来,从描绘对象来讲,他绘画的主题是一如镜子,沙漏和帷帐的静物,抑或是形式主义的幽灵般的女性肖像;从技法手段来讲,他使用颜料浓重黏稠,笔法厚重坚定,用色鲜明饱和。

虽然现在黄亮已不再因为病患终日苦恼,展览里的作品却还是缺乏生气。比方说作品《无题》中描绘的一本页面被垂直裁切的书本,又如《镜子,时间》中的沙漏和透露着不祥预兆的镜子。而这些没有生命的静物,拥有丰富与动感的质感深切地唤起了“不朽”这个概念。

事实上,对黄亮来说,绘画和病患的经验彼此形影相随。在他接受误诊和治疗的同时,他开始了他在鲁迅美术学院的学习—这所由往昔的革命激进分子建立的艺术院校,如今更为青睐传统艺术技法的教授。从“安顿好生活”到“无是无非的绘画”,黄亮的绘画沸腾着一种想要探求心理状态的能量。如果把“安顿好生活”中的作品理解为对病患焦灼状态的描写,那么,“无是无非的生活”的主题毫无疑问是关于死亡的:就像在《裹布》这幅作品中,那个被白色面纱遮掩住的苍白女人—似乎在等待出嫁的她,又好像在迎接出殡。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幅画作在暗示着黄亮绘画的新走向—被延迟了的死亡,受到了威胁的生命—那就是《牧羊》。在这幅画中,一只眼神晦暗的绵羊悬浮在天空之中,俯视着大地。绿色的树枝环绕在那只马克·夏加尔式的绵羊周围,然而向下望去,田园牧歌般的景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瓜分开来棕黄色地球的那一排排的工厂、建筑和公路。这是一幅生命的异象,也标志着黄亮作品的转向:规避微观叙述,投身于宏观视角,去观察自己身处的社会。如果《牧羊》真是一个转变的迹象,那么,人们有理由猜测,在黄亮下一阶段的作品中,“与死亡谈判”的主题也许会被“对生命的探索”取而代之。 贝安吉(由杨紫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