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和乔治:伦敦图像
| 2012年07月24日
在英国全民庆贺伊莉莎白二世女王登基六十周年、期待伦敦奥运会的2012“欢庆年”,“坏男孩”吉尔伯特和乔治,用他们的“伦敦图像”系列,把人们带到一个灰暗、喧嚣、属于罪犯和精神病患者的伦敦。在展览现场,艺术家常用的鲜艳色块被灰色与土色代替,画廊里完美的白墙和挺括的玻璃镜框,不但没有削弱这个组合的不合作态度,反而在某个程度上强调了一种严肃的神情,并在其中生成了一个抵抗的空间。
像这对组合以往那些著名作品一样,“伦敦图像”系列的每件作品,都是现代都市建筑上用钢结构的网格所组成一面闪闪发亮的玻璃幕墙,只是这一次,墙上贴满了大字报。这些“头条”标题般的字句来自他们多年来从报摊上“顺手牵来”的海报,其本来目的是招揽人们购买报纸,如今集合起来看,却构成了一部属于伦敦城的暴力词典:闯空门的、殴打致死、强奸、谋杀、食人魔、抢劫⋯⋯词句之下是经过扭曲与灰调处理的伦敦街景,有时候,背景里的世界会被一层蕾丝窗帘挡住(蕾丝窗帘可不正是为中产阶级住宅遮羞的面纱)。而吉尔伯特和乔治标志性的面孔和身影,与其说是像照片般地张贴在墙上,不如说是犹如鬼魂的魅影般地反射在冰冷的玻璃上。两张桀骜的面孔以呆板的表情望向某处,眼神的空洞和冷漠,演绎着两条永世不得超脱的街头幽魂对现代资本主义诞生地伦敦的几百年的罪恶与暴力的冷眼旁观。
图像构造与道德批评还不是吉尔伯特和乔治的全部诉求。多层次的图像与文字信息重叠相加,亦为各种锋利而又令人忍俊不禁的小心思提供了藏身空间。来自不同时代和币值的硬币的女王头像组成的格式化落款,职业地堆砌出观光纪念品和庆典纪念品惯有的友好态度,却又忍不住露出一抹对于大不列颠所代表的老牌帝国主义光荣的冷峻嘲笑。更有趣的是,吉尔伯特和乔治还在落款标题里的“straight”上玩了两个游戏。首先是能指与所指的错乱,也就是把手写字体(hand script)用在描述“直体”(straight)的“straight”一词上,造出一种调皮的乱象。更深的游戏则在于词义的双关,即描述字体“非手写体”的“straight”,与相对于同性恋而产生的“straight”(非同性恋,即异性恋)的双关,其态度,无疑是对同性恋在所谓开放社会所受到的特殊关照的针锋相对。
通过锲而不舍地运用图像提喻法,吉尔伯特和乔治把伦敦塑造成宇宙的中心(确切地说就在他们居住多年的利物浦街车站),这个伦敦早在狄更斯所在的年代,就已经腐烂堕落:“犹如大海中的一滴水或海滩上的一粒细沙⋯⋯成为医院、墓地、监狱、河流、热疾、疯狂、恶习和死亡的食物—他们向着在远方吼叫的怪物步步走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狄更斯《董贝父子》,1847年)所以说,宇宙的中心其实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伦敦图像”所揭示的,便是这样一种现象世界。 林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