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彧君:回溯侨乡记忆

陈彧凡、陈彧君,《木兰溪》,2008-2011 年,综合材料,可变尺寸

我老家在福建莆田的附近,是一个有点像岛屿的村落,四周环山,木兰溪绕山而过。因为村子在丘陵地带,没有什么田,村子离海还有几十公里距离,捕鱼也不方便,村民就靠种植龙眼、枇杷之类的果树生活。我们那边常开玩笑说,整天吃稀饭是有原因的,因为没有水稻,米很少,煮一锅的汤才能放一点点的米,主要以地瓜为主食。所以,大家只能外出去谋生。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我们那里就有许多人去南洋,我奶奶的哥哥就是一个蛇头,把想去南洋的人汇总,再开船到那里。第一辈出去的人很苦,一开始要么去橡胶园干活,要么去挖矿,但他们勤劳,有经营头脑,后来很多人在经营庄园。这些去南洋的人,我们有一个专门称呼叫“走华侨”,我们的村子也成了“侨乡”,也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侨乡文化”。东南亚文化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比如说在建筑上,喜欢用马赛克装饰,有一股强烈的伊斯兰风格。不过,村民很少有人明白,就是觉得它好看,而这种审美就是早一辈去南洋的人流传下来的,代表着先进与财富。另一方面的独特性体现在对祭祀、拜神的热衷。比如,春节前农历二十五的早上,我们要祭天地,从零点到早晨五六点都可以,全家人都要祭拜,邀请道士来作法事。我们每年都会从杭州赶在农历二十四的晚上到,一大早不睡觉等祭拜,特别是在我奶奶去世之前,大家觉得这是好几代人团聚的机会。仪式和祭祀的活动,会让人从城市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包括许多和我一样,在外地的同学回来都有这个原因。我妈妈在城市里帮我们带小孩,就特别想回老家,其实回去很忙,整天拜这个、拜那个的,虽然这种行为有一定的盲目性,但是她觉得很充实。而村里大规模的祭祀由族长管理,人选是算卦选出来的,每年选的人不一样。在农村的“势力”多多少少跟家族有关系。我们也有这样的家族概念,总会关注堂兄堂弟在做什么,因为大家是住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许多家族活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会理解父亲他们四兄弟之间的关系,知道应该承担哪些责任。但这种概念我们的下一代就没有了,他们的成长已经没有了这样的环境。有时候,我会有意识在没事的时候带孩子回老家玩,但刻意的给他灌输这种概念,只能是点缀,无法形成一种自觉。我和哥哥(陈彧凡)在杭州生活了十几年之后,发现我们之前的经历对自己而言更有真实感,在这个时代到底还有哪些东西我们还有一定的敏感性,而每次回家都会触碰我们创作神经的这根弦。做“木兰溪”项目就是通过回溯的方式,重新审视我们的成长经历、村子的历史以及自然环境与人文状态。这是一种比较真实的创作态度。在很多为“木兰溪”项目撰写的文章中都提到了“乡愁”,笼统地说,它是一种乡愁,但对于我们的创作理念而言,它不仅仅是对现代性的一般性的反思,也是在通过我们的作品描述东南沿海侨乡文化的特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