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堃:另一种音景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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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堃的个展取名为“另一种音景系列”,似乎误导了观者,以为这是一次有声环境下的音波探索展览。事实上,这次个展重点展出了五座可以谱写音乐的动感雕塑装置:一台能在数码屏幕上将中奖号码解码的彩票机,一台不停地在纸上列印五线谱的传真机,三台在五线谱上来回移动的马达。这些自控的机器遵循排列法则,在往复的程序运行中进行谱曲。在由三部分组成的展区中,观众可以在现场看到音符被谱写出来,却听不到相应的演奏。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在整个画廊音波空间中的、机器自动运转发出的非乐音—没有节奏、起伏、旋律,只有马达与转轮发出令人头晕的低沉的嗡嗡声。这部平庸且看似未经雕琢的交响曲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进行着。观者所看到的音符与在画廊中听到的表演产生了认知上的断层,这也显示了王仲堃对声音的兴趣并非在于对环境声音的控制。本次展览更像是有关电子音乐创作的视觉研究。而动态雕塑所自动生成的音符,则触及了音乐文化中有关原创性与作者介入之间的经典问题。

在第一个房间,观众按下一个红把手,就可以启动《另一种音景系列—乐透》的动感雕塑装置。气流进入一个透明的舱体中,里面装着用数字编号的乒乓球。一组乒乓球被吹出舱体,按照出来的先后顺序其上面所显示的数字就组成了中奖号码。尽管每个乒乓球看似一模一样,彩票机却为每个抽中乒乓球的独特性而欢呼雀跃。王仲堃对原创性的这种思考最初来源于他服兵役期间。由于军队要求所有的士兵都要严格地做到整齐划一,但每个士兵正如彩票机中的乒乓球一样,都是一个个独特的个体。为确保公平,彩票机是一台程序客观且匿名的机器,所产生的中奖号码完全随机。整个过程不经人为介入,在抽奖的结果中体现出了作者的从属地位。正如格伦·古尔德对电子音乐的评价一样,“技术有能力创造匿名性的氛围……它将特定的个人表演信息从音乐经验中抽离出来。”

匿名性的潜力在第二个房间中得到进一步的探索,其中几台移动的小马达被固定在三条黑色金属轨道上。三条轨道像乐谱一样平行排列,小马达沿着轨道来回运动,只要碰到邻近的音符就调转方向。随着乐板上数个单点上的持续运动,所谱的音乐也就不断被修改,如同抽象劳动力的简单经济学。它们单调的运动所构成的理性化样态,削弱了所谱音乐所包含的音乐性。其结果是,这些去感性化的音符所依赖的经济学,令人联想到抛弃了浪漫情怀的声音景观。

在最后一个房间,一台布满了错误的传真机留下了一张意想不到的电子乐谱。传真机在展览的过程中接连不断地印出乐谱,如今杂乱无章地堆叠在地上。乐谱上有因为卡纸而留下的折痕,有缺纸而留下的红色条纹警告,还有的地方出现了好几层五线谱叠印在了一起,难以分辨。这卷原创性的、难以复制的乐谱记录下了一段无计划之下所发生的事件的历史,它欢迎各种创造性的解读。纯属偶然地,传真机装置的失误造就了一张非正规的乐谱,完全摆脱了作者有目的的、客观介入式的控制与操作。这种作者的偶然性死亡,则反过来促成了读者的偶然性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