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三月会议”:委托与驻地

加桑·萨哈乐队在塔里克·阿特维的《重访塔拉卜》中东首演中

关于中东的一切红得要命,去沙迦的前夜却照例要跟人们解释沙迦是什么。我在北京遇到的大多数中外友人在听到这两个音节时,完全无法意识到它指的是一个确切存在的地方,只有一些关心国际政治的人猜测我在说巴勒斯坦的加沙;当我解释这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七个成员国之一,又有人说出“沙特阿拉伯”的字眼—这些错乱的认识提供了一张图片,它不仅让我们发现了自己视野的盲点,也把我们的狭隘和自恋画成了肖像。所以,从北京出发前往沙迦,与其说是去到一个需要从零开始进行解释的世界,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知识与认识实施修补手术。

去沙迦是因为那里正在举办每年一次的“三月会议”,一个为中东地区的艺术工作者提供一个相聚、研讨,并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同行进行对话、交流的平台。该活动由沙迦艺术基金会主办,作为阿拉伯地区艺术日历上的重要日程,它每年和迪拜艺博会相近,又与每逢单年举办的沙迦双年展平行,既参与建设也受益于当地艺术圈每年春天的规模效应。

虽然同样受惠于石油经济和海湾地区的地缘优势,和专注于艺术品交易的迪拜、以及热衷兴建博物馆的阿布扎比不同,沙迦的当代艺术更具备学术态度,其主要内容由三部分构成:已经连续举办了10届的当代艺术双年展、到今年已经是第五回的专业人士交流平台“三月会议”、以及持续在文化遗迹和美术馆举办的展览、表演等活动。沙迦艺术基金会总裁Hoor Al-Qasimi认为,沙迦的艺术源自“有机”生长,而非凭空捏造;沙迦艺术基金会的策略不是去拥有自己的建筑,而是去介入公共空间,使用最适合的场地去举办艺术活动。

2012年“三月会议”

今年的会议主题围绕着具体的工作:以委托和驻地创作方式与艺术家和观众共同工作。由沙迦酋长提供财政支持的沙迦艺术基金会同时也是沙迦双年展的主办者,在过去多年的时间里一直在进行委托创作和驻地创作的实践,在去年的双年展更因为一件受争议的委托作品而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这个主题的设定,似乎也蕴含着从政策、理念、操作等各个层面,对委托与驻地创作的反思。而在反思后将这样的工作方式继续进行下去的决心,也可以在主办者各种努力中看到。以上种种,伴随着委托长谷川佑子担任下一届双年展策展人的任命,充分显示了沙迦试图在今日与未来的当代艺术地图上扮演区域性中心的熊熊野心。

大约80个机构和个人在为期三天的会议中通过讲演、演示、对话,分享了各自的工作与经验,并在会外的闲聊中互相认识和交流。与会者既有来自欧美大机构的总监和“名牌”策展人,也有当地以及世界其他地方的机构与个人。在一个私下聚会里,我听到来自伊斯坦布尔的年轻的艺术家自营空间PiST的DidemOzbek,正在向来自英国老牌机构Artangel的James Lingwood诉说自己面对体制、政策和资金问题时的无力。在James英国式的儒雅言谈里当然读不到焦虑,Artangel有百分之五十的资金来自政府预算,也不会把为艺术家办签证当做什么难事,可是,它也要面对野心勃勃的艺术家严重超预算、超时间、甚至临时大改方案的“意外”,而政治和经济的变化也会威胁到资金来源。我始终无法确认身处体制夹缝中的另类空间和体制中心的名牌机构,是否真的具备分享实际工作经验的可能,毕竟它们身处的环境、面对的问题以及工作方式并没有太多的可比性。然而无论如何,交流本身就是一种打破壁垒的方式,互换名片,更是当今全球艺术工作的必要方法。

“我该做什么来进入你的生活”展览现场

作为一个分享会,“三月会议”让人看到了世界各地正在发生什么。两位中国人所分享的内容,似乎激发了很多听众的好奇。维他命空间的胡昉结合虚构文学创作与另类空间实践的思索,提供了“体制外”创新的思索。卢杰运用大量“委托”和“驻地”等术语来解释“长征计划”的“行走”经验,却更像是在反对体制化的“委托”和“驻地”所导致的陈词滥调般的创作。

会议之外,几个平行的展览和表演使沙迦的艺术春天变得更加迷人。“我该做什么来进入你的生活”是策展人Claudia Pestana作为一个外来者迁居到沙迦后,面对该地悠久的文化历史和独特的艺术生态所展开的思索。展览里的艺术家(李杰、Minouk Lim、João Vasco Paiva、Part-time Suite以及陈玉琼)也都是与沙迦从无瓜葛的陌生人,他们的影像、装置和图片,被分散地摆放到一座古老的阿拉伯富人宅邸的不同房间,观众必须进入到曾经隶属于私人的生活空间里,才能找到那些来自外面世界的“当代艺术”。

被人谈论最多的,则是在书法广场上举行的音乐会,由黎巴嫩声音艺术家塔里克·阿特维邀请19个来自前卫音乐、声音艺术、阿拉伯传统音乐领域的艺术家和团体共同呈现的《重访塔拉卜》。坐在阿拉伯地毯上听来自纽约的日裔噪音艺术家用笔记本电脑和来自本地的传统鼓手一起即兴演奏,让人没有办法不赞美文化融合的好。而该作品的制作背景(由沙迦艺术基金会制作),也为本次“三月会议”所讨论的议题提供了一个漂亮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