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世博会中国馆里，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的图像被投影在墙壁之上。此时，这张名画已经被演绎成有趣的巨幅动态水墨图像——八百年前汴京市井的样貌是古代城市生活在中国艺术史中的名典，是今人每每回忆起来便会锁定的目标。时过境迁，这张描绘北方民间的画卷在如今上海的灯光下已经尽显疲态，却也比世博轴上散见的艺术奇观更切合这场狂欢的主题。

上海的城市灵魂在万国旗下、弄堂巷里，这里是王韬程定居的地方。他的家乡成都也是个市井气味浓郁的地方，邻里的流言飞语在街头的麻将桌上流传：市井细民是最拿自己当回事儿的人，生活对他们来说是顶要紧的，勾心斗角也能被说得惊心动魄。

出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王韬程擅长攫取这些必要的琐屑，无论是电影的情节还是真实的家长里短，他都能把一个画面变成一场折子戏来咿呀弹唱。而水墨的媒材更让他的绘画显出超越其年龄的老派，也赋予每一个场景南方特有的湿润，贴切地把魂飞魄散的水墨创作带回到了它当去的地方。

王韬程自己的形象出现在他每一幅的创作中：留着八字胡，面容暧昧女气，偶尔腾云驾雾，有隋唐壁画里菩萨的风韵。他以这种无所不能的身份穿梭在画面中的楼宇窗棱之间，淡定地偷窥、认真地讲述。他把自己放置在了一个凭空的位置上，扮演了一个跨越性别、存灭、现实与幻境的角色，把体验的对象极大地扩展到身外。拿自己当回事儿的人不在乎自己是谁，而是总要在别人的生活里插上一脚，毕竟一个人的生活太渺小、太单调，潜入每个人的生活才是他追求的化境。

如果把王韬程感知到的世界拍成电影，也一定是超现实的。在他的海报系列里，离奇的场景配上了一本正经描画上的片名，却并没有一般逻辑上的联系。这种不相干的际遇调侃了画面，也调侃了试图一探究竟的观者，虚张声势地张罗了一出闹剧之后，把那些看似有序的牵连打回到了本该混沌的原形。

在“站台中国”昏暗闷热的展厅里，观者可以从桌面上取一把蒲扇再取一支手电筒，登时变得有了街头巷尾打听消息的闲杂人等的模样。那些闲言碎语就铺陈在堆起的桌案上，凭着市井经历给予人们的十二万分的好奇，借着手电的微光便可以一一查看，变成一个有谈资的生活着的人。

想来张择端也定是对市井琐碎深有通悟，不描绘不足以称快的。这两场南北对调、今古穿越的展览讲的都是行走在街巷里的新鲜，而城市的美好就在于公共空间里能享用彼此的生活，在那里活个通透的人便自可以腾云驾雾、羽化成仙了。      李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