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建宇:村庄的诱惑

《回家3》,2010年,布面油画,250 x 120 厘米

“村庄的诱惑”中有一些新的东西值得我们注意。一般的评论会因为段建宇对文本和叙事的偏好,而将之归于某种当代的修辞术,这种策略无疑也体现在“村庄的诱惑”中。她描绘了一个喂奶的村妇,这个质朴的形象以重复的形态出现在留白的湖泊、冷蓝的夜晚和斑驳的草地三个背景中,这是一组叙事;还有两幅,她描绘了南方村庄插秧的场景以及暮日海面的孤寂景色,这一组她用一个超现实的黄皮肤裸女形象将其构成另一个隐蔽的叙事。仅以此少量作品为例,我们就可以看出,显然,同现场其他以纸板、冰糖、陶瓷容器等构成的多媒材作品一起,它们构成了和段建宇私密性经验相关的多重文本叙事。

然而,当代艺术不是修辞术,也不是符号学。段建宇的独特在于她的每一次创作都有一些超越的地方,而这一点,也同样使得将其归之于女性主义的评论黯然失色,尽管她的作品确实有某种女性独有的幽暗气质,至少“村庄的诱惑”是这样的。我被这个展览吸引,完全在于她的作品《回家NO.3》使我马上联想起陈抱一在20世纪40年代的作品《香港码头》。不仅仅是因为两幅作品中令人熟悉的南方草帽具有相似性,更多的是因为段建宇在作品中的用色、构图及人物处理都产生了一种陌生化效果。它让我觉得所面对的不是一幅当代作品,而是民国时期的绘画。

这种猜测在继续观看展览时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印证。在表现喂奶村妇的系列中,段建宇隐晦地将西方经典的圣母子母题中国化,村妇形象也不似由写实而来,其稚拙感更似与潘玉良的女人体有某种呼应。东方情调、薄涂的颜色、露出白底的画布,种种技法使得画面具有让人陌生的装饰性和构成感。而不少细节元素的处理,都可以在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中找到原型,尤其是在其中一幅中,艺术家完全挪用了吴冠中的形式主义手法,以线条来表现江南的民居。

由此,我觉得段建宇在这次展览中除了继续编织她隐蔽晦涩的文本叙事之外,还有更深层的意图。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这种意图归之为文化意图,在此前,她曾多次提到过油画民族性的问题,但由于时下浮躁的空气使我们往往忽略了这个“过时”的概念。她曾经画出类似古代花鸟画的效果以建立起与传统的联系,而这次她是不是想带给我们一些新的方式,这种思路使她在中国现代主义绘画发端之时找到了一些灵感?

如果是,无疑这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因为这也是我所说的,她的艺术总有一些超越的地方。但如果真是,她仍旧需要思考和回答,这样的方式是不是具有有效性。尽管我上文提到,当代艺术不是也不应是一门修辞术,但这仅是一个愿景,因为所有当代问题,政治、哲学、文学、艺术、建筑等等,最终都会被纳入到一套话语的分析系统,这也是当代艺术难以逃脱观念性阐释的原因。因此,对于这个正在试图掌握或者已经熟谙当代话语游戏规则的艺术家而言,当她一旦运用某种绘画资源,我除了运用戏拟、挪用、揶揄、转喻等后现代语汇来得意地阐释她的绘画之外,还能找到其他不那么乏味的方式吗? 蒲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