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蓬:一个人的群

《84行为艺术》,19 8 4年行为,艺术家将墨汁涂满全身,在宣纸上印拓,宣纸13 5 × 6 8厘米
《84行为艺术》,19 8 4年行为,艺术家将墨汁涂满全身,在宣纸上印拓,宣纸13 5 × 6 8厘米

“王蓬:一个人的群”展览虽然是名义上近三十年创作生涯的回顾展,但我们仍然很难把它归入到既定的美术史框架中。如果仅仅是典型意义的回顾展, 更多的艺术家会谨慎地选择展出的作品、风格、场所。他们大部分会慎重地把握每一个风格的细微转变,比如说用二十年的时间仅仅做了一件事情:把绘画做成雕塑。这种速度看上去确实是大师风范的和深思熟虑的,但当代艺术的现状往往告诉人们不管是风格还是符号,细究到最后,都不过是市场因素可怜的衍生品。

相反,王蓬的展览让人反思的一个问题是,在装置、行为、绘画、录像等多样媒介的创作形式中,一名艺术家如何持续地输出创造力?这种创造力是什么?它在向公众输出和传导一种什么样的经验?从这样的问题出发,王蓬这个显得千头万绪的展览就不像是美术馆内发生的,而更像是在一个特定的场所内,艺术工作者把多年来工作室的成果从仓库里拿出来,在公众面前晒了晒。因此,它不是一次文献展,它不提供一个确定的美术史定位,它不是按资排辈的,尽管王蓬从1984年就介入中国现当代艺术的现场,并持续地创造了三十年;它也不是一个回顾展,因为它不试着划分王蓬创作中每一个时期、每一种风格的转变。甚至可以说,这个展览的价值不在每一件艺术作品的原件上,不能被单个艺术品的细枝末节所蒙蔽。这种价值相反在于当所有艺术品作为整体被展示时,艺术家才有可能从被风格史、市场、体制等规定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因为它们只有并置在一起,才能是不被定义、规训和束缚的。

回过头看王蓬的创作,难能可贵的是艺术家自始至终保持了对艺术作品的一种最直接的感受力。他最早的行为表演《8 4行为艺术》,表现为艺术家全身裸体涂上墨汁,然后在宣纸上印拓。在与林似竹的一次谈话中,我们了解到年轻的王蓬这么做,完全是来自于一种无因的愤怒、压抑、不满和宣泄。这和后来宋永平回忆他19 8 6年在山西太原现代艺术展上的行为表演有点类似。那是一个号称八十年代第一行为艺术表演的展览,艺术家宋永平和宋永红浑身抹上涂料,坐在一堆奇形怪状的陶罐中和神灵附体一般表演。也是没有任何目的,纯粹是出于一种或是生理或是精神的愉悦。

这一点,某种角度来看,可以归纳为自我经验的体现。恰恰也说明了王蓬那个时代的中国当代艺术中极其难得的可贵品质。这也是我们时常听到的对于肉身经验的理解。和现在更年轻的艺术家选择用更理论、更精巧的方式创作作品不一样,王蓬还有那一代人的创作大可以被形容为“一超直入如来地”。不论是他最早198 4年的行为表演,19 93年的装置《墙》—用砖块将美术馆的门人为封闭,还是后来介于政治和观念探索的绘画《走廊》(2006),创作动机都来自一种粗糙和直接的体验,而它们背后的美术馆批判、意识形态批判还是体制批判,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可以说,最让人打动的仍然是王蓬几十年创作中频频闪现的那种粗粝感。毕竟是老前卫,而他又幸运地没有被纳入商业消费体系,相比起那些花哨的观念,这样的创作更像三板斧,无外乎摊、膀、扶,每招都够劲够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