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瀚之:原地散步
2013年12月19日
|初见刘瀚之的作品,很少人不被其中隐含的黑色幽默情境逗乐:《揪领器》是一件穿在弱者身上的机械装置,转动与衣领相连的把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拽起穿戴者的领子,制造出由人欺负的情境,颇有“请君入瓮”之意。它讲述的是人的内在意识与物件操纵之间的诡妄连结,这一系列作品获得2011年台北美术奖的首奖。
两年之后,刘瀚之交出以“原地散步”为名的五件作品,于台北市立美术馆举办个展,新作延续了过去的创作脉络,以立体机械装置为主,笔绘图文为辅,宛如一件件意味不明的功能性道具,借着使用说明书,突然变得具体而产生意义,观者一方面借着阅读图画与文字而心领神会,却也在无防备之下,同时步入艺术家所设的情境陷阱。
之所以说情境陷阱,是因为他的作品中一股轻微的嘲笑感,将生活不上台面的细微小事挑出来细细审视。《无情散步机》中,左右两个旋转装置上分别安装了三个假人人台,一顺向一逆向,只要站上夹在中间的小型划步机,除了会不由自主地开始不断踱步,还得提防假人人台的左右夹击—刘瀚之拟真地影射出热闹街市里“摩肩接踵、进退不能”的情境,并说道:“在都市中个人和群体间常会有种忧郁关系,既无法融入人群又无法从中逃离。”不管是滑稽还是尴尬,经历过类似的遭遇或心境困顿,才能站在同样的角度理解作品。
刘瀚之的作品提供了关于失败的各种真实直击,并非是西西弗斯般明知徒劳却一意孤行,而是一种“摆烂”式的、对于失败的坦诚。《看领带》设计了一个强迫低头装置,让人避免与他人产生眼神接触,低垂的颈项也显露出一份战败的、卑躬屈膝的姿态,不过是消极地对抗主流社会的既存价值观。刘瀚之的作品点出圈外艺术的边缘性格,以略带神经质的幽默手法,质疑大众盲目追从主流价值的集体荒谬性,这些作品无法言述自身,但却以另类的方式,激发人们放纵心底的幽暗面。
与两年前的作品相较,“原地散步”中展出的作品,在文字的掌握上又更加犀利。《盛开在车厢》以纯洁永恒的“莲花”作为文字叙述的意向,事实上却是一件在拥挤车厢中对乘客进行骚扰的义肢机器。可你无法怪罪这八只没有真实触觉的“怪手”,在你恼怒、受惊的同时,它不过是一件无辜可笑的装置而已。《访客》则精准地形容了每个人心中都有的孤岛恐慌症,透过门孔上的猫眼向外窥视,受害者即进入了被访客所操纵的“催眠”情境,刘瀚之写下其中的隐忧“我知道你没有被催眠,你只是假装被催眠,好让你的苍白人生,有一日显得特别”。
刘瀚之的作品背后审视的是一个冷酷的畸形社会,他表达的正是在现实之下的真相、尚在潜伏期的危机。然而他并未解答,只有生而为人都得背负的桎梏、释怀与自嘲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