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志飞、胡介鸣双个展

胡介鸣,《序曲》 展览现场,2014年
胡介鸣,《序曲》
展览现场,2014年

这是传播学的金科玉律:有怎样的新媒体,势必就会有怎样的新文化应运而生。或许,艺术家未必要过多地越俎代庖,让自己扮演大祭司,去召唤新文化降临在当下时代。在具体操作的层面上,新媒体之于艺术,重要的是它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呈现艺术与感知世界的方式,而我们又如何去实现崭新的观看之道。

相比于众多新资格的老媒体艺术家(雕塑、架上绘画,甚至是摄影),邵志飞和胡介鸣这两位老资格的新媒体艺术家往往在艺术的观看之道上给人带来更多的惊喜。在上海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举办的“邵志飞、胡介鸣双个展”上,两位艺术家所变幻的魔术正是利用新媒体技术来唤醒古老的视觉方式,向肉眼凡胎提供视觉延伸的可行性。

邵志飞的AVIE系列(全称为“高级可视化交互式体验环境”)是一组3D特效的360°全方位视听互动体验的装置。戴上3D眼镜,观众犹如置身于环形的IMAX影院,体验身临其境的全景敞视。其中一件作品《地点-汉比》是在南印度古城汉比的毗奢耶那伽罗废墟上,艺术家及其工作团队利用高像素360°立体照相机拍摄的环绕图景,加以电脑数码技术的重新剪辑与编纂,再加入古印度神话作为叙事元素而制作完成的。

尽管观众沉醉于高科技带来的幻梦体验,实际上这只是人类古老记忆的一次复辟——当人类置身在风景之中时,不借助任何外部设备,肉眼的第一个本能反应即是环视四周。这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权力感。不可一世的恺撒大帝就曾豪言“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Veni,Vidi,Vici),这似乎也在暗示着谁处于所见物的视点中心,谁就位于权力的中心。事实上,在首度利用“全景敞视”来制作装置的哲学家杰里米·边沁那里,就已经暗含了看与被看的权力逻辑。只不过,正如福柯对此阐发的那样,那个装置是监狱,所见之物不是风景,而是被监视的囚犯。

无独有偶,不仅邵志飞借助技术之力来实现对古老记忆的招魂,胡介鸣也是如此。略有不同的是,胡介鸣的观看方式并非环视,而是窥视。他所展出的作品分为《序曲》和《太极》两部分,“序曲”已经拉开帷幕,而“太极”暂时仍未现身。在先期揭幕的《序曲》里,胡介鸣演绎着当代版的“凿壁偷光”。他把多达800个的影像作品暗藏在遍布孔洞的石墙背后,影像散发出的微光透过这些大小不一的孔洞,破墙而出,仿佛提醒着观众此处大有可观。

在这个作品里,不仅凿壁偷光的外部形式是照明技术欠发达的前现代社会的产物,就连让观众管中窥豹的内在实质也是视觉信息欠发达的前现代社会的产物。不变的是人类对于未知的、被遮掩的视觉形象的欲望从未消减;有别于古老经验的则是,当代社会并非视觉资源稀缺,相反,它几乎显示出产能过剩的危机,并且以碎片化的方式闪烁着,让人难以捕获。吊诡的是,这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窥视冲动——愈是多,就愈是不愿遗漏;犹如口干舌燥的人用海水来止渴,用欲望刺激着不断去欲望更多。

虽然环视与窥视的欲望——让自己占据视觉的权力中心与让一切细微难见的视觉碎片一览无遗——植根于人类最古老的本能之中,但是,让新媒体来激活这两项旧体验,也不失为一种当代性——没有人苛求当代就一定要推陈出新,让此刻不断地回溯到过去,这种穿越体验何尝不是当下最流行的文化策略呢?